樊星(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)
(资料图)
在2022年的最后时刻,宏猷兄竟然也离开了我们,远行了!
董宏猷 (1950年4月29日—2022年12月31日)
宏猷年长我七岁。和宏猷有缘,不仅因为我们都当过知青,也都是华师校友,一见如故。而且他其实是有志于成为学者的,却因为时运不济,没能如愿。他喜欢书,喜欢买书,曾经回忆过儿时家贫,无钱买书。因此,每到放学,他就和弟弟宏量一起,去到离家不远的汉水桥上,用一根带有铁钩的粗绳子帮拉车上桥的搬运工减轻一些重负,每拉一趟的报酬好像是一毛钱。这样拉上几趟,换来的几毛钱就可以买书了。尽管在奶奶看来,这买书是花冤枉钱,而他也自有一套买书回到家后瞒过奶奶的办法。这往事,他不止一次讲过。
董宏猷后来,他有钱了,买了好多好多书,包括与儿童文学毫不相干的史学著作。书房装不下了,他就在外面专门租了一处房子,放书。他写过不少买书记的文字,也寄托了他的学者梦。
后来,他的宝贝女儿考上了华师,他专门拜托我,说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研究生。他的学者梦如此根深蒂固!所以,每当他快快乐乐谈天说地时,我都会感到一丝淡淡的感伤。好在,他天性乐观,爱好广泛:写作,摄影,书法……干一行,成一行。他也很喜欢经常穿上唐装、汉服,围上红彤彤的围脖,到哪都带去一股明星风,惹人注目。
都知道宏猷是个快活人。和他在一起,他有各种点子把大家的热情点燃。印象最深的,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有一次在蒲圻丫髻山上的文学聚会,晚上吃过饭,几十号人聚在一起唱老歌,每次都是他老兄起个头,大家就一首接一首地唱去——从国内的几十首老歌一直唱到《三套车》到《赶快上山吧,勇士们》《啊,朋友,再见》那样的外国歌曲,一直唱到夜深,仍意犹未尽。而且,他还别出心裁,专门把客房里面的大红色毛毯取来,披在身上,像一位中世纪的骑士,引得大家纷纷效仿,一直成为长久的美好记忆。此后无数次朋友聚会,他也常常在开饭前用筷子敲着酒杯,边敲边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调,将他特有的快活情绪很快扩散开来。有时,喝酒到高潮时,他会和老朋友胡发云并肩一起,唱起那首老知青都会唱的歌《伏尔加船夫曲》:
“哎哟嗬,哎哟嗬,齐心合力把纤拉!哎哟嗬,哎哟嗬,拉完一把又一把。穿过茂密的白桦林,踏着世界的不平路!我们沿着伏尔加河,对着太阳唱起歌,哎嗒嗒哎嗒,哎嗒嗒哎嗒,对着太阳唱起歌……”
这时,宏猷的深沉、坚毅、乐观也深深感染了大家……能够感染人,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带来快乐或者感动,是一种多么可贵的气质!他成为儿童文学的著名作家以后,到处开讲座,把快乐,连同他那标志性的大胡子形象带给了各地成千上万的孩子。那种影响力,毫不逊色于学者或明星。他喜欢与孩子们交流、合影,到七十岁了还能够与孩子们有共同的话题、给大家带去欢乐、热烈的气氛。而这,不也是我们在聚会时常常唱的那首老歌所表达的情绪吗:“革命人永远是年轻,它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,它不怕风吹雨打,它不怕天寒地冻,它不摇也不动,永远挺立在山岭……”我们一直都喜欢这首能够唤起我们青春激情的老歌……
其实,“50后”谁没有经历过各种折腾!但即使是在磨难中许多人也一直葆有浪漫的情怀,一有机会就热热闹闹、快快乐乐,忘记了年龄,也忘记了各种烦恼。宏猷曾经不止一次回忆过当年在蔡甸乡下当老师时,每到周末,他都会背上背篓,里面装有挂面、蜂窝煤(那个年代,挂面、蜂窝煤都是“计划物资”),满心欢喜步行去夫人所在的学校。有时遇上雷雨之夜,他会担心夫人的安全,赶紧冒雨前往,令他特别感动的是,途中正好在小路上遇见也放心不下他的夫人,两人在骤雨中紧紧相拥,泪流在一起!他后来就此写过一首诗,题目就叫《小路》,多次在老知青的聚会上深情朗诵。那时,他深藏在内心的感人至深的情感,常常引发过多次热烈的掌声。记得他还专门与女儿合写过一本《扛着女儿过大江》,其中讲述了女儿生病时他扛着女儿过江求医的经历,拳拳之心,灼热可感,令人过目不忘。
陈伯安撰写的挽联
无论是快乐还是感伤,宏猷那随性而至、挥洒自如的感染力,都长存天地间!
作者:樊星(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)
(来源:极目新闻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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